第二十八章


    第二次,穿梭時空。


    蘇酥仗著身體的特殊性,睜眼觀察想看清些什麽,可之後隻有扭曲到令人壓抑的圖案,白蘭伸手替她遮住眼睛。


    “別睜眼,要乖哦,蘇酥醬~”


    溫軟甜膩的聲音傳來,蘇酥隨即失了知覺。


    “終於醒了。”


    蘇酥試著睜眼,卻聽到久違的中文……這個聲音和語調是——


    “槙島先生?”


    蘇酥轉向聲源地,幾月不見的男人正坐在她旁邊,流淌著金穗的眼正瞧著她,唇角勾起淺淺的笑弧,模樣優雅又溫柔至極。


    ——正是槙島聖護。


    所以她還留在這個世界,隻是從由石盤支配的特別區變成由sibyl率領的普通大世界。


    “好久不見,蘇酥。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槙島聖護彎腰撫摸蘇酥的長發,他的動作親昵自然,沿著耳邊的碎發一直落到蘇酥後背,他的觀察能力極強,當然留意到了那些被長發和外套遮蔽的血跡。


    從外套底下探進去,他很快撫到了蘇酥裸·露的後背。


    一如記憶中的溫柔細膩,似上等的絲綢,令人流連。


    身體還殘留著對痛的恐懼,蘇酥顫了顫,本能往後逃。


    “槙島先生……”


    槙島聖護稍稍眯眼,點到為止的收手,也不過問她為什麽穿著男人的外套,柔聲誘導:“這段時間是去了‘那裏’嗎?”道明寺曾說普通世界隻有極少一部分特權者知道他們的存在,但如果他是槙島聖護,就不奇怪。


    這個人,從出現那日便是如此,看起來無所不能的。


    蘇酥輕輕應了聲。


    槙島聖護似不在意,拉開些距離看她。


    “還不清楚那些是怎麽造成的,但既然沾到了血……在那裏你似乎過得不太好,蘇酥。”他了若指掌的笑笑,“所以現在要回到我身邊了麽?”


    蘇酥沒有回答,反而主動問起:“那個,是槙島先生安排的,對嗎?”


    ——她被人綁架,還有他方才提到的“沒有失望”,都是指這件事吧。


    “嗯。”


    槙島聖護坦率承認,那神態說不出的漫不經心,“已經猜到就不用多問一遍了,蘇酥。”


    “那槙島先生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都做了些什麽?”


    “很多啊。”他回味著說,“試了很多新玩具,但都非常差勁,每一個都索然無味的……現在蘇酥回來就好了,放心——”


    槙島聖護露出好看的笑容,伸手拉她,並承諾道:“這次不會把你隨便丟掉了。”


    蘇酥垂眸盯著眼前的手。


    槙島聖護的手非常漂亮,白皙的膚色映出手背的血管,又不會太過突出駭然,旨在說明這是雙男人的手,且非常有力,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爽利整齊。


    如此賞心悅目的——蘇酥初見,便有些被它吸引住。


    但現在,她卻抿抿唇,把這隻手拂開。


    “自首吧。”


    蘇酥抬頭對上槙島聖護如魔的眼,困難又堅定的說,“你在犯罪,而且我已經把你的所作所為還有你的姓名容貌都告訴給了警方,所以……去自首吧,槙島先生。”


    你的所有都是錯誤。


    我不想看到你最狼狽的模樣。


    槙島聖護也不惱,神情平靜:“這件事啊……我早就知道了。是三個月前吧,那麽蘇酥,你又覺得為什麽我現在還能出現在你麵前麽?”


    他笑笑,柔和又輕蔑,像在說——


    你太天真了,那種東西並不能製裁我。


    蘇酥怔住,又聽槙島聖護說。


    “好了,的確帶來了些麻煩。但關乎這些我都不想和你計較,蘇酥——隻要你乖。”


    “可是——”


    蘇酥還想說點什麽,槙島聖護卻忽然往前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金眸裏不容抗拒,“先把身上這身換了,不難受麽?”


    他指了指裏間,“我搬了新家,你做的好事——原來那些衣服還放在那邊沒帶過來,不過我有按照你的尺寸和喜好購置了些新的,還有你還沒看和看到一半的書也是……房間亦是原來的設計。我想,這樣你會不陌生一些。除了生理用品,可能需要新進。”


    ——這是已經認定蘇酥要長期住下來的意思了。


    蘇酥沒有動作。


    槙島聖護撫過她的長發:“乖,不要讓我說第二遍,蘇酥。”


    蘇酥掙紮了幾秒,還是照做。


    “記得洗好澡再換,我不喜歡血腥味。”


    一個策劃家不喜歡血腥味,真是天大的笑話。


    蘇酥對槙島聖護——這個看似普通卻好像能掌控一切的男人,有種本能的敬畏……和恐懼。


    槙島聖護的新居和舊宅布置完全相同,細致到每個角落。


    蘇酥過去曾在這裏生活好幾個月,再見到很快便生出一種熟悉感,卻不是歸屬感,槙島聖護細節到連內衣都幫她準備了——確實是她的尺寸。


    在浴室裏衝洗了許久,直到有種缺氧的窒息感,蘇酥才走出來,停在那些染血的髒衣服旁,把伏見的外套單獨拿出來,其它都扔到了垃圾桶裏。


    槙島聖護抬頭,就見蘇酥濕著長發出來,她白皙的膚色被熱水蒸的泛起好看緋色,即便外麵快要入冬,室溫仍保持在25c,沐浴後的蘇酥隻穿了長裙也不會冷。


    那猶猶豫豫的步伐,好像比以前膽小了不少。


    ——嚇到了?


    槙島聖護因心底生出的這些陌生情緒而輕笑,他擱下書衝蘇酥招手:“地毯都弄濕了。還記得吹風機放在哪裏麽?”


    蘇酥點頭。


    “去拿過來。”


    最後變成蘇酥窩在槙島聖護懷裏,男人握著吹風機為她吹幹,他把功率調到很小也特別留意著兩者間的距離,盡量不弄傷蘇酥的頭發。


    注意到蘇酥一直繃緊的身體,槙島聖護忽然貼近,笑道。


    “怕我?”


    蘇酥不答,他無論姿態還是語氣都變得更為親昵:“怕我殺了你?”


    “不是。”


    蘇酥搖搖頭,“隻是覺得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看透槙島先生。”


    ——你,很可怕。


    槙島聖護關了吹風機。


    “看著我。”


    他的聲音猶如魔咒,蘇酥回頭與他視線交匯,“那就慢慢看,總能一點點看到裏麵的東西,我不會再殺你了,放心。”


    “嗯。”蘇酥輕輕應道。


    瞥到書頁上的日語字體,槙島聖護無意提起:“不知道蘇酥現在的日語水平怎麽樣了,我記得上次好像還留了很多問題沒有講,還有答應過給你的那幅畫,也沒有——”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槙島聖護忽然護著蘇酥滑到沙發下麵,然後是玻璃瓶碎裂的聲音,沒有任何暫停的,槍林彈雨驟然響起,一枚子彈落在碎玻璃中,如果沒有避開,那麽剛才……


    槙島聖護也迅速沉了麵色,還好客廳雖大,但沙發與臥室的距離卻很近。


    槙島聖護攬著蘇酥進去,把她塞到了浴室裏,拉上門,鎖好。


    “躲好了。”


    ——顯然這裏是最安全的。


    接著他回到臥室,取來了他的武器。


    整個客廳被掃蕩成一片狼藉。


    分明隻是個普通世界,但□□的傷害力永遠最為駭人。


    很快,那些人上門驗收成果,外麵又響起打鬥聲,維持了大概十來分鍾,最後有人把浴室門打開。


    是槙島聖護——以獲勝者的姿態。


    他的白襯衣上有不少割破的痕跡,有一半都被染成了血紅,甚至還有些沾到了臉上、頭發上,少有的狼狽。


    眸色極深的開口:“走,這裏已經不安全了。”


    蘇酥把手交給他,輕聲道:“不是我。”


    浴血的男人勾出一個極淺的笑容。


    “我知道。”他說,眼神自信的迷人,“那些人不是警察。”


    ——是私仇。


    槙島聖護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客廳一片狼藉還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屍體,所有的一切對蘇酥來說都是極大的衝擊。


    “不適應就閉眼,跟著我就好。”槙島聖護去攬她的腰。


    蘇酥別開頭,映在酒櫃那塊破碎玻璃的一角,忽然有道光一閃而過,那是——


    “槙島先生——”


    來不及了!


    電光火石間,蘇酥用盡全身力氣將槙島聖護往下一按,而相反的,她整個人暴露在外麵,硬生生替槙島聖護擋去了這一槍。


    槙島聖護的手撐在碎玻璃上,卻沒有片刻停頓的再抬起,接住蘇酥往下掉的身體,同時朝那個方向開了一槍,用最後的理智往玄關處跑。


    “蘇酥!”他叫她,臉上第一次出現不那麽鎮定的表情。


    少女的胸口止不住的淌血,和槙島聖護蹭在她胸口的血混到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


    “還……給你。”


    ——所有你的關心、照顧,全部還給你。


    蘇酥的聲音過於微弱,槙島聖護必須把耳朵貼到她嘴邊才能聽清,男人盡可能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握拳,玻璃渣都完全沒入掌心——


    “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不要再這樣,不要再做壞事了。


    從這場襲擊裏活下來,然後去警局自首。得贖罪啊,槙島先生。


    “我會幫他擋下法律裁決之前的意外,即便那會很疼。”


    那麽狡齧先生,和你的約定我做到了,你應該快要逮捕到他了吧?


    又要死了呢。


    可即便是第二次……還是疼到要受不了了。


    ——我,再也不要逞英雄了。


    蘇酥意識飛速流逝,到閉眼前的最後一刻,唇邊漾起極淺的笑,嘴巴微張。


    ——又見麵了呢,先生。


    槙島聖護還沒回神,就被白蘭從懷裏搶走了蘇酥,他抬頭,神情漠然的看著這個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男人。


    他正浮在半空中,透出十分的強勢。


    ——第一次見麵,蘇酥就是把自己認成他了吧?既然擁有這種能力,那外頭的那些殘黨,似乎也是被解決了。


    槙島聖護站起來。


    “給我。”


    把她給我。


    白蘭並未聽從,抱著懷裏再次沒有了呼吸的蘇酥,絲毫不擔心,反倒是笑著跟槙島聖護說:“別那麽慌張,她又不會死——啊,她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會那麽做。”


    但在那種情況下,比起“知道”,更多的是一種本能。


    是潛意識的行為。


    槙島聖護很清楚,於是他走上前,固執的重複:“把他給我。”


    “她隻有跟著我才能活,為什麽呢?”


    槙島聖護對上白蘭那雙戲謔輕嘲的邃紫色眼眸,坦率的說出對方心裏所想:“你想殺她。”


    白蘭不置可否,眼底笑意更深,是毫不掩飾的譏諷。


    “是啊——”


    甜膩膩的語調,“但是你又憑什麽呢?”


    ——你又憑什麽把她從我這裏救走?!可笑!!!


    槙島聖護毫不猶豫的舉手開槍,可眼前已沒了男人的蹤影。


    他維持舉搶的動作在原地站了許久,而後,垂下手卻不放棄握槍,一步一步往臥室走,也不先處理那些血肉模糊的傷口,反而是拿起手機撥通了崔九善的電話。


    不會死,是麽?那麽無論出於哪種原因……


    以一種快慰欣喜的語氣說起:“我找到她了,不過發生了點意外,你現在……”


    “嗯。已經不想再繼續了,為什麽?有了更好的代替品。”


    啊。


    是的,那種無聊的遊戲再也不想繼續了。


    因為我找到了可以讓我玩一輩子都不厭倦的“存在”。


    狡齧慎也?


    確實不錯,但總是差了點,現在哪怕是他現在也沒有逮捕我的權利。


    隻有她,隻有她。


    ——蘇酥。


    臨走前,槙島聖護在那件藍色外套上掃過,還是選擇了帶走。


    *


    陽光明媚的午後。


    朝日奈繪麻在新宅附近的巷子裏發現了一個昏迷的女孩子,長裙的胸口位置隱隱滲著血跡,天性善良的她不管朱利的勸阻走過去,輕輕搖了搖她。


    “那個,你沒事……嗎?”


    話到一半便驚呆了,一同驚呆的還有肩膀上的鬆鼠君。


    “……好漂亮。”繪麻情不自禁的讚美道。


    漆黑的長發勾勒下,即便眼眸闔上,仍是一張漂亮至極的臉。


    “繪麻!”


    繪麻回頭朝朱利搖頭:“不行,沒辦法放她一個人在這裏不管啊。”說著,她有些畏懼的去碰蘇酥染血的裙子,很輕很輕的撫過,並沒有找到類似傷口的地方。


    那些血大概不是她的吧。


    繪麻大舒一口氣,大喜過望的笑道。


    “太好了,她沒有受傷。”


    “我們把她帶回家,好不好,朱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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