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隻有用一顆至公之心,去掉枉法的念頭,盡可能地搞清楚是非曲直,力求公平公正。審案的關鍵,在於盡量查證,然後依法拷問審訊,不苛刻,不暴躁,有疑點則從輕發落,未經審訊不妄加處罰,根據掌握的案情進行判決,案件不會積壓。末等:不但不寬容反而更加殘暴,把百姓看做木石,一味去嚴刑拷打。


    這樣能說會道的人因巧言令色而免罪,口笨的人無辜被判有罪。宰守們應當盡力做到中等,而要把上等作為目標。對於處於末等的官員,應依法懲治,不能赦免。為官者應當考慮地長遠一些,要有德教的意識。先王之製認為,與其亂殺無辜,寧肯赦免有罪。與其做有害於善良的事,還不如縱容壞事。


    就是說,如果知道自己不能確定案情真偽,那麽寧肯放過有罪的,也不妄害好人。現在從政的人不這樣想,他們寧肯錯殺一千好人也不肯放過一個壞人。之所以如此,不都是因為天性殘暴好殺,隻不過認為隻有為政嚴酷才能免除後患。


    這種人,不能做到一心為公,如此執法的人,就是奸惡之人。為什麽這樣說?天地萬物以人為貴,一死不可複生,然而嚴刑逼供之下,不堪忍受酷刑而招供,不能申冤,然後遭遇刑戮,這樣的情形恐怕會有的。


    所以,自古以來,設五聽三宥之法,製定慎重判決的政策,都是愛民的表現。


    即使伐木、殺草、田獵這些事如果違背時令,都會妨礙聖王之道。何況刑罰使用不當以致濫害無辜,一定會傷天理、損和氣的!做著傷天理損和氣的事。卻向往陰陽之氣和諧,四時風調雨順,萬物繁榮昌盛,百姓幸福快樂,有這樣的好事嗎?所以。古語說,即使有一個人哀歎,聖王之道就被顛覆了,就是這個道理。


    因此,宰守們對於獄訟之事不慎重能行嗎?當然,若有大奸大惡之徒。傷風敗俗,悖亂人倫,不忠不孝,故意違背道義的,殺一儆百。以清王化,這時是可以用重刑的。以上兩點把握好了,就算盡得刑政的要義了。


    簡評:嚴刑峻法並不能解決一切犯罪問題。隻有本著寬容之心,重視生命的寶貴,認識到不冤枉一個好人比不放過一個壞人更重要,慎用刑罰,才能達到刑罰止惡揚善的最終目標。


    六條詔書最後一條:均賦役。賦役是賦稅和徭役的合稱,賦稅是國家按照人頭征收的稅錢。是國家財政收入的重要來源,徭役是國家向編戶百姓派的義務工。所謂義務工,就是隻出力不要報酬。蘇綽認為。賢明的先王必以財聚人,以仁守位


    。國庫空虛,帝位就不牢固。所以,自古以來,國家都有征稅製度。雖然征稅的多少不同,但用途是一致的。在這裏。蘇綽挑明了政治和經濟之間的關係,隻有國家經濟上去了。皇帝手裏有了錢,帝位才能穩固。


    (沒有錢說別的。都是白扯。)但是,蘇綽也知道,當時的西魏政府並不富裕,關西本來就窮,加上災荒連年,國家又常年用兵,錢糧一直是執政者的大問題。


    但是,蘇綽並不因此而束手無策,他從儒家治平的學說入手,提出了另一種解決辦法。所以,蘇綽說,現在國家叛亂未平,軍費開支又大,雖然無法做到減少稅收造福百姓,但可以做到平均稅負。


    如何平均?即豪強地主與貧弱的農戶、奸巧之徒與老實巴交的人一樣繳納。聖人說,不患寡患不均,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從這裏可以看出,當時越是有錢人越能夠影響官員從而少向國家交稅,越是貧窮的百姓租稅越重,這樣以來百姓們的心如何能平?)蘇綽又說,租調的生產不是一蹴而就的。比如紡線織布,需要一點點積累,不是說幾天就能完成的。所以各級官員必須勸課農桑,讓百姓們早早下手做準備。


    生產絲絹的地方先要紡紗,生產麻布的地方要早早織布,準備好了,需要的時候就拿出來,這樣既能把國家所需的賦稅收上來,又不影響百姓的生活。


    如果不早早準備,需要的時候又急迫,官員們又怕完不了任務上司怪罪,於是打罵脅迫,讓百姓立即辦理。百姓們沒有辦法,隻好向富商們去采購,富商趁機加價盈利,有錢的人花大價錢購買,沒有錢的人隻好以付出高額利息的代價舉借。納稅的百姓,從此更加窮困潦倒了。收取租稅,雖然國家有製度,但說到斟酌貧富,具體在於裏長,取決於太守縣令們。


    如果斟酌得當,則百姓喜悅政治和諧,如果檢理無方,奸猾的胥吏趁機奪利,百姓們就會怨聲載道。徭役的派發也是如此,如果不仔細研究,卻讓貧弱的人重徭而到遠方戍守,讓富強的人輕使而就近戍守,太守縣令們這樣辦差,一點也不體恤民心,這都是王政敗壞的罪人。


    簡言之,蘇綽均賦役的中心思想就是公事公辦,豪強地主同平民百姓同樣納稅服役,不能使富者得利而貧者雪上加霜。這樣雖然沒有減輕窮人的負擔,至少讓窮人從心理上不至於產生不滿和對抗。這就是六條詔書的全部內容。


    宇文泰以身作則,將六條詔令放在辦公桌右上方,當做自己每天的必修課、座右銘。同時,他要求百官要針對六條詔書的內容進行學習培訓,合格後才能上崗,牧守令長如果不能精通六條和計賬的直接免官。


    西魏官場風氣為之一振。就在宇文泰進行製度創新,國家治理走上正軌,綜合實力逐漸上升的時候,他的對手高歡在晉陽也沒閑著,高歡針對州郡官員任意收稅的行為,規定調絹四十尺為一匹。以此減輕老百姓的負擔。


    但高歡在河南地的改革也起到了明顯的效果。東西兩方動不動就開戰,中原大地屢遭戰火的洗劫,河南諸州本來是土地肥沃的大糧倉,因為戰亂,如今隻落得田地裏野草茂盛。老百姓不敢種莊稼,餓死的人不少,老百姓吃不上飯,官府到哪裏去納稅,所以官府也陷入財政危機,各項開支也沒有著落了。


    為解決這個問題。高歡命令各州在沿河及渡口設置糧倉,通過漕運供應軍糧,同時防備災年,以此減輕百姓們的負擔,與民休養生息。同時高歡將目光盯上了一種特殊商品:食鹽。


    幽州、滄州、瀛洲、青州這些靠海的地方是海鹽產地。高歡命人開工廠煮鹽,鹽屬於特殊的商品,因為誰也不能缺,誰也得吃,所以國家專營,利潤高,高歡的錢袋很快就鼓起來了。老天爺也特別照顧高歡,山東一帶接連幾年風調雨順。糧食大豐收,穀物價格賤到九錢一斛,老百姓的日子好過起來。


    國家繁榮富強後的副作用就是當政者的野心膨脹。高歡又不安分了,混一東西的夢想讓他再次動了興兵的念頭。高歡大軍再次出動,自晉陽沿汾水西向。


    但是,汾水河畔的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西人平地起新城,玉璧成為一個不得不拔的釘子。


    經過三次東西大戰。兩魏元氣損傷不少,雙方都有一個恢複的過程。因此太平日子過了近三年,首先蠢蠢欲動的仍然是東魏。


    東魏兼尚書仆射、河南道大行台侯景坐鎮豫州。侯景雖然識字不多,卻有治理一方的大才,他南防梁朝西拒魏軍,河南的事從此讓高歡高枕無憂。在這種形勢下,高歡迫不及待地要同宇文泰再次決一死戰。公元542年8月,高歡自晉陽出兵西征


    。大軍到了玉璧,不走了,汾北冒出來的這座玉璧城令高歡十分頭疼,有這麽個碉堡杵在這裏,他根本不能安心渡河,再笨的人也知道,隻要他的主力部隊過去了,玉璧的魏軍隨時會截斷他的糧道,沒有了後勤保障,仗根本就沒法打。


    所以,要想痛痛快快地到關中跟宇文泰掐架,首先得過王思政這一關解決掉玉璧。高歡大軍將玉璧城圍住,但是玉璧地勢險要,強攻必然是一場惡戰,所以,高歡希望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


    守城的是王思政,當年挾持永熙帝元修的兩大奸人之一,高歡一直對他非常痛恨,但是,為了減少點損失,為了能順利攻占長安,小不忍則亂大謀,何況冤家宜解不宜結,王思政隻要肯投降,咱們還是可以重歸於好的。


    於是,高歡向城中投書勸降,開出的條件是並州刺史,並州是東魏大丞相府所在,其地位甚至比相州還重要,誰幹過並州刺史?高隆之、高澄,他們一個是高歡最信任的兄弟,一個是親生兒子。為了讓玉璧屈服,高歡開出的價碼可以說足夠高,但是,高歡失望了,他太不了解王思政這個老對手了。


    相反,王思政對高歡太了解了,兩人雖然在一起共事的時間不長,卻一直貌合神離,王思政把高歡看做獨霸朝政挾持天子的權臣,高歡把王思政、斛斯椿看做皇帝身邊的奸佞之徒,高歡一直認為,元修出走的罪魁禍首不是他這個大丞相,而是皇帝身邊的宵小們。當初,王思政不願容忍高歡,如今又如何能屈人之下。


    何況,王思政現在深得宇文泰的信任,宇文泰把潼關以西的軍事行動全權委托給他,他是感激的,何況,以王思政的風度性情,當然不是高官厚祿所能打動的。王思政讓長史裴俠回書,裴俠不負所望,寫的回信詞句壯烈,他在信末反詰高歡:可朱渾道元不遠萬裏去投靠你,你怎麽沒有讓他做並州刺史?


    言外之意,並州刺史不過說說而已,做不得真,那麽重要的地方,除了高家人還能放心交給外人?玉璧方麵的回書讓高歡很無語,這事後來傳到宇文泰的耳內,宇文泰對裴俠的應對非常讚賞,玉璧之戰結束後特別提拔他做了河北郡守。


    裴俠就是當年隨孝武帝元修入關的河東解人裴協,孝武帝跟高歡翻臉的時候征集各地軍馬入京,時任東郡太守、防城別將的裴協率部曲到了洛陽,那時候王思政正一門心思慫恿孝武帝跟高歡攤牌。並把關中當做了最後的底牌。但是裴協一針見血地指出宇文泰絕對靠不住,到關中恐怕是“據於蒺藜”。


    唬得王思政連問:奈何?裴協無奈地說:高歡是眼前的憂患,西巡事將來的問題,也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後來發生的一係列事件證明了裴協的確見識非凡,王思政對他非常欽佩。孝武帝西遷。忠心不貳的裴協顧不上東郡的妻子隨行入關,做了西魏大丞相府的士曹參軍。


    沙苑大戰裴協率鄉兵參戰,成為當時及時趕到戰場的少數幾支兵馬之一,給宇文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領導滿意了一切都好辦,戰後論功行賞為他進爵為侯。並賜名為俠。


    從此,裴協改名裴俠。王思政出鎮玉璧,特別請這位有見識的老朋友過來做了軍府長史,幫他打理軍政要務。高歡看罷書信,明白王思政是鐵了心跟宇文泰混了。軟的不行隻有來硬的了,於是下令強攻


    。


    坐鎮關中的宇文泰當然也知道玉璧的重要性,所以得到玉璧被圍的消息後,立即自華州率諸將出兵,到了蒲阪,留下太子元欽駐守,自己率大軍緩緩向玉璧移動。


    高歡強攻玉璧九日,玉璧城紋絲不動。於是,閃電戰變成了拉鋸戰,雙方就這樣耗了下去。宇文泰駐軍觀望。從心裏講他並不願意同高歡決戰,畢竟河陰的陰影還未完全在西軍心頭散去,所以,他雖然來了,卻隻是慢騰騰地行進。王思政不斷送給宇文泰驚喜,他並沒有要求宇文泰馬上救援。


    攻城不是高歡的強項。守城卻是王思政的強項。不幸的是高歡,很快。高歡遇到了比王思政更強大的敵人。八月份從晉陽出兵的時候,天氣仍然炎熱。軍士都穿著單衣,原想速戰速決,趕在入冬前班師,哪知道碰上王思政這個硬骨頭,一座小小的玉璧城居然生生拖了兩個多月沒有拿下。


    這一年氣候反常,冬天早早來了,十月份居然飄起了大雪。王思政有準備,城中守軍早早換上了棉衣,高歡手下的東魏士兵可就慘了,可憐身上衣正單,凍死者不計其數。無奈,高歡隻好撤圍而去。


    一直在慢吞吞行軍的宇文泰磨蹭了兩個月才到皂莢,斥候來報高歡跑了,他立馬來精神了,當即提高了行軍速度要去追擊高歡占點便宜,等到了邊境,高歡早沒影了,宇文泰耀武揚威一番後撤軍,宣傳機構開動一切宣傳機器:東賊聽到我大軍來攻,嚇跑了!此戰首功非王思政莫屬,宇文泰有功必賞,王思政升為驃騎大將軍加開府儀同三司,兩魏邊境再次恢複了平靜。


    高歡也很可愛,返回晉陽後便立即任命可朱渾道元為並州刺史,以示自己公而忘私信任降將的態度,不知道可朱渾道元是否會因此感激王思政。


    轉過年的二月份(公元543年2月),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傳到長安,東魏北豫州刺史高仲密舉城投降。高仲密的叛變無異於東魏政壇的一次大地震,由於他身份特殊,所以其影響遠遠超過了一個州的叛變,高歡明白,以高仲密的大族出身和在東魏的地位、威望,如果處理不慎,則會動搖國之根本。


    高仲密,名慎,原籍渤海蓨縣,出身正宗河北大族渤海高氏,高歡都起義的主要參與者,高家一門四傑都是信都建義的大功臣,高慎行二,原為禦史中尉,老大高乾位居司空在孝武帝時代成為君相鬥爭的犧牲品,老三高敖曹曾經是東魏漢軍的一麵旗幟,不幸戰死於河陰,老四高季式任濟州刺史。高氏滿門與高歡同宗連枝,應該算高歡最信任的人。


    然而,高仲密反了,起因居然是為了一起流氓騷擾案。高仲密原娶博陵崔暹的妹妹,後來夫妻感情不和離了,兩家也從親戚變成了仇人。


    坐鎮晉陽遙控鄴城的東魏大丞相高歡派兒子高澄入京輔政整頓吏治,高澄親自擔任吏部尚書,以崔暹為吏部郎。高仲密一向以執法嚴厲聞名,所以高歡以其為禦史中尉,但高仲密選用下屬多用親戚鄉人,把禦史台變成了高家莊,這怎麽可以呢,高澄令其重新改選。


    這件事讓高仲密很丟麵子,他認為一定是崔暹從中搗鬼,所以對崔暹非常痛恨。


    本來矛盾的種子已經種下,偏偏又發生了一次意外事件。那高澄生的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偏偏這麽個主卻天性好色,高歡討伐步落稽的時候他曾經跟高歡的小老婆鄭大車私通,那次險些連帶高歡的正牌王妃婁昭君被廢,幸虧司馬子如從中調停母子才得以過關。但是,高澄吃鹽不長記性,一點也不收斂。


    是啊,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擔任帝國總理這樣的要職,好比初生的牛犢子插上了翅膀,還有什麽是他能怕的。高仲密後娶的妻子李氏聰明豔麗,不巧讓高澄給看上了,他瞅準一個機會就要霸王強上弓,出身趙郡大族的李氏堅決不從,拉扯之下把衣服都撕爛了。聽罷愛妻的哭訴,高仲密非常惱火,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小霸王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所以他也隻能背後發發狠。


    這次打擊讓高仲密心灰意冷,從此開始消極怠工,該幹的活也不幹,作為政府高級檢察官,在較長時間裏幾乎沒有彈劾過什麽人,高歡很惱火,領導不滿意,高仲密也暗自心驚。此時,東魏政局的*已經到了讓高歡不得不痛下殺手的程度,連笑星石動筩都諷喻高歡的姐夫尉景貪汙不法。


    所以,高歡要運用鐵腕整頓吏治,授權高澄放手大膽地去做,在高澄的建議下,高仲密被外放到成皋做北豫州刺史,崔暹接替他做了禦史中尉。這個安排,高歡也知道高仲密肯定不滿意,所以他多了個心眼。


    高仲密外放的這個刺史是單車刺史,所謂單車刺史就是隻管民政不管軍隊,隻要你手裏沒有兵權,隻是靠你的部曲諒你也幹不出什麽出格的事,高歡另派將軍奚壽興為鎮城都督負責虎牢防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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