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跟翟讓本隻領了數千精兵過來,現在為了對付裴仁基的夾擊,他將部隊分成十隊,四隊前去阻擊裴仁基,剩下六隊列營石子河東,對陣劉長恭。


    這個六隊估摸著大概就二三千人吧。二三千對二萬五,數量上的懸殊讓劉長恭做出了一個衝動的決定。不等裴仁基了,立刻踱河發起攻擊!這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每次在史書中看到點人數就能決定是否發動攻擊的武將,我就恨不得告訴當年的數學老師:數學這個東西不一定是好東西。劉長恭連早飯都沒開,就下達了渡河擊敵的命令,在他看來,打完回來再吃,飯可能會比較香一點。


    大不了早飯中飯一起吃了。猛然發動的攻擊竟然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翟讓第一個受到了隋軍的攻擊。也不知道翟頭領是不是上戰場之前都不洗手的,手氣這麽差,不是被人當魚餌,就是被人先攻擊。


    行走多年的老江湖也栽了跟頭,翟讓被平時打架就會隻扯頭發的國子監學生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陣腳大亂,翟頭領本人搞不好就要光榮犧牲。關鍵時刻,救世主出現了。石子河邊,橫嶺之上,呼嘯聲掠嶺而來,直抵河岸。


    蒲山公營的將士終於出現。這一回李密還是比較厚道的,他把東都來的書生軍留給了翟讓,然後領著四隊到一個叫橫嶺的山坡埋伏起來,準備伏擊實力更強的裴仁基。可他沒想到,裴仁基竟然放了劉仁恭的鴿子,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他更沒想到,翟大當家的連讀書人都打不過。


    觀察局勢之後,李密調整了策略。不等裴仁基進埋伏圈了,趁現在兩處合兵,擊敗劉長恭。李密率領他的蒲山公營及時趕到河岸。成功扭轉局麵,救下了翟讓。


    驚魂稍定之後,翟讓回頭,以四十五度角仰望衝擊而下的李密,不經意間,他的心中泛起讚歎。那個瘦小黑膚的人比以前更耐看了,從橫嶺衝下時,竟有金剛的威風。應該就是此刻,翟讓下了決定,頭把交椅是該讓給此人來坐了。劉長恭大敗而走。一旦瓦崗軍站穩腳跟,他的書生軍當然不是是對手。


    書中雖然有黃金屋,也有顏如玉,更有雄兵百萬,但顯然,這隊學生兵還沒有學到這個層次。何況,同學們還餓著肚子。隋軍兵敗如山倒,眼見不對。劉長恭趕緊換了一身衣服,丟下潰敗的大軍,逃回了洛陽。這一趟也不算白來。此戰過後,瓦崗軍不少戰士換上了新新裝備。


    感謝楊廣,感謝洛陽!英雄大集合擊退劉長恭後,翟讓兌現了他的承諾,讓出了第一把交椅。李密終於成為了瓦崗的一把手。他自號魏公,為了表示其正統性。還設了一個壇,準備向老天注冊一下.那一天,李密身著寬鬆的大袍。走向了祭壇.登台的第一感覺是祭壇還行,挺大。另外,風也太大了點。一陣勁風橫吹過來,鼓起了李密的大袍,李密噸位不夠,差點就此摔倒,提前給老天爺行大禮。


    軍中的書記看到了這一幕,意識到這是上天的一個暗示,於是,他將此事記錄下來。直到多年以後,大家才可以確定這個異象意味著什麽.李密大概知道這不是一個好的兆頭,但他不會讓這突然殺出的橫風打亂他的腳步。我已經不是命運的奴隸,命運於我,無可複加矣。


    我命,我書!踉蹌了一下,李密迅速調整身體,站穩了腳跟。然後大步登上了最高位。從這一刻開始,謀士李密已經消滅,取代得是號令群雄的領袖李密。


    李密等這一天等著太久,上天給他的磨曆也太多了,但值得欣慰地得,等待跟回報往往成正比,像窖酒一樣,放得越久,回報越豐厚。瓦崗英雄大聚義的時刻已經來到。


    一個月前,各地的義軍接到了一封密信,信是李密起草,翟讓簽署的,信中提到瓦崗軍將攻打洛口倉,如果大家鍋裏缺吃的,不妨點起兵馬,大家共聚洛口倉,吃大鍋飯,喝大碗酒。


    這是江湖盛事,但指望大家都來共襄盛舉是不現實的,事實上,靜觀其變的不少,反正洛口倉糧多,遲點去,瓦崗軍也吃不完。


    等洛陽的劉長恭被擊敗,各地義軍終於動了。曾經拒絕李密的長白山王薄,平原郡郝孝德拉著部隊來了,除此之外,孟讓,王德仁以及濟陰房獻伯、上穀王君廓、長平李士才、淮陽魏六兒、李德謙、譙郡張遷、魏郡李文相、譙郡黑社、白社、濟北張青特、上洛周比洮、胡驢賊等等義軍紛紛前來入夥。


    這些都是雄據一方的梟雄,以他們的實力打個縣城是沒問題,但想要做更大的事情,隻有團結一條道路。洛口倉城裏很快聚集了數十萬的兵馬,而李密還在等另一批人的到來。李密等的是裴仁基。裴仁基據守的虎牢關很重要,這是洛陽的東麵門戶,要想攻取洛陽,必須拿下虎牢關。


    對於裴仁基,李密沒有動武,他采取的是勸降。此時,裴仁基很糾結,本來約好跟劉長恭會戰洛口倉,可跑到半路,劉長恭已經完事逃跑了。裴仁基遲到了,遲到的原因似乎並不是睡過頭或者表壞了,事實上,他在隋朝體製內過得並不怎麽開心。隋帝楊廣給他配了一名副手,名為幫助工作,實則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他跟副手之間的關係很緊張。裴仁基有個特點,大方,經常給部下發獎金,這個舉動引起了副手的不滿,數次警告要上報楊廣。身邊有個刺頭,現在失期不至,裴仁基看來需要找陰陽先生給自己找塊風水寶地建地下安居房了。


    此時,李密的說客找到了他。給他提供了第二條路。裴仁基沒有猶豫,回頭就將副手砍了,然後拉著隊伍投向了李密。這是一次極其成功的策反。除了得到裴仁基這位猛將以及虎牢關外,瓦崗的大軍又新增了兩員虎將:秦叔寶跟羅士信。千金易得,猛將難求,見到秦叔寶跟羅士信後,李密大喜過望。


    做為一名反軍領袖。一支忠勇的近衛軍是必備的,現在李密終於配齊了人員。李密在招募來的士兵中挑選出八千員,組成內外軍馬,分隸於四驃騎,李密表示:此八千人可當百萬。


    這並不是一個太誇張的說法。秦叔寶就是四大驃騎將軍之一,其他的驃騎將軍。史書記載不一,但還有一個人是可以肯定的。


    此人是程咬金。程咬金領著一幫鄉勇,騎著馬,拿著長槍(不是斧頭)來到了洛口倉城要求入夥。在演義小說裏,程咬金屬於開心果的人物。頭腦簡單,大手大腳,性格直爽,正如梁山少了李逵便少了三分趣味,瓦崗軍裏自然不能沒有程咬金。


    但要注意的是,曆史中的程咬金跟演義中的程三斧是不同的,首先,程咬金的兵器不是斧頭。而是馬槊,其次,程咬金不是倒黴的私鹽販子。事實上,他極有可能是一位地主。程咬金,濟州東阿人,在投奔李密以前,他在老家組織了數百人搞了個自保會,他本人任保長。


    平時抵禦一下遊寇的騷擾。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程咬金並不是一個馬大哈。這個人是一個很精明的人。程咬金成功活到了大唐朝,位列唐朝著名功臣團隊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享年七十六歲。據我所知,如果程咬金是像李逵那樣隻認大哥,低頭猛走的人物,他肯是活不了這麽久。


    在老家當了一段保長後,程咬金敏銳地發現,世道已經變了,各立山頭的時代已經結束,馬上就會迎來寡頭競雄的時代,在這樣的時代下,勢單力薄的自保會再也沒法保住家鄉。於是,程咬金一咬牙,領著部隊投奔了李密。打不過對方,就加入對方。這就是程咬金的智慧。英雄終於聚首。現在的瓦崗軍有翟讓係的三架馬車:翟讓、單世雄、徐世勣。


    李密的蒲山公營有四驃騎,以及各地匯集來的義軍頭領。論陣容之強,瓦崗軍絕不亞於梁山上的那套班子。洛口倉城,李密步出軍營,春天的風吹來醉人的飯香。糧草已備,兵馬大集,猛將如雲。這正是我夢寐以求的時刻。


    我的霸業,就此啟舵,我的前路,誰能阻擋?正如秦未項羽,漢末曹操們,李密終於找到了屬於他自己的位置。而曆史是一個比較愛熱鬧的人,他不可能隻安排項羽,而不安排劉邦,安排了曹操,卻不安排劉備孫權們。


    亂世,不是一枝可以獨秀的時代,亂世,向來是群雄逐鹿的時代。縱觀隋末,天下勢力三分,關隴貴族,山東豪傑,江淮勁卒,得一而可爭天下,李密算是一個另類,他以關隴貴族的身份,統領的卻是山東豪傑。


    這樣的組合不失其英勇,又不會有一般農民軍常有的目光短淺的毛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李密所率的山東豪傑並不是全部的山東豪傑。


    就在李密號魏公的二個月前,在河間郡,一位大漢登上祭台自稱長樂王。這個人統率著另一支山東豪傑組成的隊伍。


    山東豪傑魏州。魏州書佐殷侔行色匆匆,大概是去辦什麽急事,可漸漸地,他放慢了腳步。因為前麵發生了交通堵塞。在汽車和黃金周被發明或創造出來以前,交


    通堵塞的事情在我國並不常見,而出現這種情況時,多半跟民間崇拜有關。


    殷侔的前麵,人越來越多,四麵八方的百姓拿著祭品紛紛而至,算了一下,也不是佛誕日之類的重要宗教節日。於是殷侔拉住了一人,問他這麽多人是去祭祀何人。


    被拉住的人向前指去。前方爐煙縹緲處,一座宏大的木建築屹立在人山人海中,這是一座供俸先人的廟,殷侔看清了廟匾上的字:竇王廟。


    在自己的記憶裏搜索,殷侔找到了這位廟的主神,他困惑不解的望著前麵擁擠的人群,在他的印象,這是一位失敗者。一個失敗者怎麽可能在民間有這麽多的粉絲?


    帶著這個疑問,殷侔回到了家裏,翻開了史書,當合上史書時,他終於解開了自己的疑惑。此人雖敗。卻存名於人間數百年,這是公道自在人心!這是仁者無敵的真正含義!明月當空,月色如洗。


    激動之下,殷侔攤開紙墨,寫下了他留傳至今的唯一佳作。“雲雷方屯,龍戰伊始。有天命焉,有豪傑焉,不得受命,而名歸聖人,於是玄黃之禍成。而霸圖之業廢矣。。。。。。”天下大亂,群雄紛起,此人也不可避免地卷入到爭霸的隊列之中。


    “或以建德方項羽在前世,竊謂不然,羽暴而嗜殺,建德寬容禦眾,得其歸附,語不可同日。跡其英兮雄兮,指盼備顯,庶兒孫長沙流亞乎!”有人說他是項羽。但在我看來,他絕不是殘暴的項羽,他的英雄氣概當在孫堅之上。寫完這篇散文之後,殷侔冒出了一個念頭,將此文刻字成碑,讓此人之名流芳千古。


    這是一個大膽的想法。因為此人早已經被唐朝政府定性為反革命(禍極凶殫),而殷侔身為唐朝公務員。這樣做明顯是在翻案,跟長安指導思想相背離。但殷侔依然決定這麽做。


    這是殷侔的勇氣。他的名字隨著他的這篇碑文至今閃耀在曆史的長河中,這是曆史對他勇氣的嘉獎。此時是唐朝大和三年(829),離殷侔碑文中的主人公去世已經過去了


    整整二百零八年。逢於亂世,揭杆而起,虎視河北,分鼎天下。此人漳南竇建德。裏長時光回到那個動蕩的年代,鏡頭重新對準山東那片苦難的土地。


    漳南一個普通的村莊,時間已經是深夜,狗突然狂叫起來。昏暗的月色裏,一行人潛行在一座大莊院高牆的陰影下,很快,他們來到了大門外。


    這是一夥入室打竊團夥,從其行動迅速,目標明確來看,應該屬於慣犯。門被撞開了,幾個人彎腰竄了進去,不一會,數聲慘叫在院裏響起。


    中埋伏了?!還沒有進去的盜賊心中一驚,有大膽的朝門裏望了一眼,院中已經躺下了數個身影。看來已經為打劫事業英勇捐軀。


    碰到這種情況,喊聲扯呼,四下逃散就是,但這一夥盜賊頗有些江湖義氣,有頭領站出來,對裏麵喊話,表示自己有眼不識泰山,不小心冒犯了貴莊,我們馬上就走,但在走之前,還請歸還同伴的屍體。


    我們好帶回去安葬。裏麵傳來一個厚重的聲音:“你們扔個繩子進來拖回去就是。”頭目大喜,遂扔了根麻繩進去,這繩子本來是準備捆戰利品的。不一會,裏麵那個聲音再次響起:“綁好了,你們拖吧。”


    數個人上來扯繩子,他們發現繩子有點沉,但想一下就明白了,死人應該是要沉一些。一團黑影被拖出了大門,頭目上前察看一下,順便表示一下哀悼,可沒想到黑影突然跳將了起來,滾了兩步,順手抓起一把大刀就朝這夥盜賊招呼。


    詐屍了!一陣驚恐的聲音響起,盜賊也再顧不上兄弟情誼,四下逃散,有數個慢的被砍翻在地。望著逃進夜色的盜賊,“屍體”露出了微笑。經此一戰,自己的村子不會再有小毛賊來光顧。


    此人,正是竇建德。在每個反抗者走上反叛的道理以前,他們都有自己所珍惜的生活。竇建德同樣如此。此時的竇建德是山東普通的一個地主,家裏有田(據判斷應該不太多),有房有車(牛車),有朋友,還有聲望,為人豪爽仗義,身體倍棒(材力絕人),又誠實守信,屬於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的主,因此被選為裏長。


    協調村民關係,維持村裏治安是其主要工作內容,從上麵所見,竇建德幹得很不錯。竇建德很想這樣生活下去,種好自己的田,有飯吃,有家人,有朋友,這一切就夠了。


    可惜這是一個亂世。這樣的時代是不會允許一個有才華的人默默無聞的,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我相信上天早已注定,這些人正如黑煞星一般,上天派他們來到人間,不是讓他們老實種田,春耕夏種秋收冬藏的,命運對他們一定有特別的安排。一個朋友的到來打亂了竇建德的生活。


    朋友一個身形狼狽的人獻開了竇建德的大門,此人臉色蒼白,衣裳襤褸,他走了很遠的路才來到竇建德的家門前。打開大門,竇建德連忙將這個人領進家。竇建德不是第一次接到這樣的


    訪客,看了對方的樣子,他就明白對方是在逃亡。但對方一開口還是讓竇建德吃了一驚:


    “我把縣令捅死了!”來人叫孫安祖,跟竇建德是一個縣的老鄉。經過詢問,竇建德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久前,孫安祖被選為征士,要去遼東跟楊廣皇帝打高句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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