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宮中盛行一種類似現在擲色子的賭博性質的遊戲。嗜賭成性的楊釗對於賭博再熟悉不過了,不過此時他還沒有資格參與遊戲,而是負責記賬,每一次誰贏了,誰輸了多少。


    李隆基查看楊釗記錄的賬本竟然分毫不差,頓時發覺他的財經才能。在領導身邊呆久了,“優點是特點,缺點是優點”。


    李隆基堪稱一位出色的職業規劃師。他讓楊釗在主管帝國財經事務的官員王鉷麾下擔任判官。


    李隆基晚年生活日益奢侈無度,國家財政不堪重負。王鉷上任後使得國家收支狀況大為改善。


    楊釗跟隨王鉷步入事業的快速上升期。僅僅三年後,楊國忠便升任給事中兼禦史中丞,專判度支事(專門負責財政收支事宜)。


    楊釗的外戚身份無疑為他的飛黃騰達提供了一條捷徑。雖然機遇總是垂青有準備的人,可是機遇往往比能力顯得更加彌足珍貴,因為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盡管如此,不容抹煞的是楊釗的確具有過人的政治才華。無論是楊銛還是楊錡與楊貴妃的關係都比楊釗近得多,可是兩人都沒有楊釗的官大。


    裙帶關係隻是敲門磚,而能力才是在官場上走得更遠的根本因素。


    沒有永恒的朋友,沒有永恒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遠的領導,也沒有永恒的下屬,隻有永恒的權力。


    天寶九載(公元750年),在楊釗的請求下,李隆基賜名“國忠”。此時的楊國忠一躍成為僅次於宰相的帝國高級官員。


    這一年,在吉溫的鼓吹下,雄心勃勃的楊國忠開始向李林甫的權力發起挑戰。


    李林甫的重要親信禦史大夫宋渾因為貪汙罪而被流放於潮陽郡。而李林甫對此卻無能為力。他知道羽翼漸豐的楊國忠開始奪權了!


    天寶十一載(公元752年),楊國忠又將打擊的矛頭指向了自己曾經的老領導王鉷。


    深受李隆基寵愛的王鉷此時擔任戶部侍郎、兼禦史大夫、京兆尹,還同時擔任二十多項使職。


    王鉷的弟弟參與了邢縡策劃的叛亂。楊國忠一口咬定王鉷肯定也參與其中。


    李隆基對於楊國忠的話半信半疑。因為深受恩寵的王鉷沒有叛亂的動機,關鍵是王鉷親自參與了平定邢縡叛亂的軍事行動。


    猶豫不決的李隆基召集宰相商議。右相李林甫自然竭力為王鉷辯護。可是左相陳希烈卻認為王鉷肯定牽涉其中。


    李隆基命陳希烈和楊國忠審理王鉷謀逆案。其實此時李隆基的心中已經有了處置王鉷的策略,而他不過是給李林甫一個下台階。


    審判的結果可想而知。王鉷被莫須有的謀逆罪送上了黃泉路,而楊國忠無疑成為最大的受益者。京兆尹以及二十多項使職落在了楊國忠的頭上。楊國忠與李林甫的爭鬥徹底明朗化和尖銳化。


    李林甫不愧是政治鬥爭的高手和老手,一出手便讓楊國忠領略到他的厲害。


    這年秋天,南詔屢次進犯唐朝邊境。李林甫趁機上言,兼任劍南節度使的楊國忠應該趕赴前方指揮軍事鬥爭。


    李隆基顯然無法拒絕李林甫的這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李林甫的真實用意就是將楊國忠排擠出中央政府。


    臨行前,楊國忠向李隆基哭訴自己的委屈和李林甫的陰險。楊貴妃也在一旁勸李隆基收回成命。


    李隆基安慰道:“愛卿隻管前去,朕很快便會召愛卿入朝!”


    盡管李隆基的承諾給楊國忠帶來一絲慰藉。可是楊國忠仍舊帶著無盡的遺憾前往曾經長期生活的劍南。


    失落的楊國忠不會想到局勢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會發生不可逆轉的變化。


    當年十月,李隆基照例前往驪山華清宮避寒。年老體衰的李林甫自然在隨行官員的行列之中,可是他的病情卻迅速惡化。


    鑒於李林甫病逝後可能留下的權力真空,李隆基急忙征召前往劍南任職的楊國忠迅速回朝。


    赴任途中的楊國忠見到李隆基派來的中使後大喜過望,於是策馬揚鞭返回魂牽夢繞的長安。


    此時的李林甫已經在華清宮附近的私人宅邸默默地等待著死神的來臨。


    李隆基本來想要前往李林甫的宅第探視,可是李隆基身邊的人卻說李隆基此時前去探視不祥。


    其實這些人不過是秉承楊貴妃的意誌,因為她擔心李林甫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做出對楊國忠以及楊家不利的事情。


    李隆基登上華清宮降聖閣遙望李林甫的宅第,同時晃動手中的紅色絲巾。


    臥床在家的李林甫在家人的攙扶下拖著孱弱的身體勉強站了起來,遙望著華清宮方向隱隱出現的紅色。


    這是不遠處的李隆基正在遙望著自己!


    身體孱弱的李林甫急忙命人代替他向著華清宮的方向參拜。


    第二天,返回京城的楊國忠以勝利者的姿態探曾經視勢同水火的政敵李林甫。


    雖然楊國忠表麵上流露出哀憫的神色。但是心中充斥著竊喜。


    蒼天啊!大地啊!是哪位神仙姐姐給我出的這口惡氣啊!


    自知將在不久告別人世的李林甫流著淚托付後事,希望與曾經的政治對手“一哭泯恩仇”。


    李林甫悲涼地說:“我將不久於人世,宰相之位非你莫屬。以後的事情就煩勞您了!”


    楊國忠不僅沒有顯露出一絲竊喜,反而緊張得汗流滿麵,因為他不知道這位執掌朝綱僅二十年的政治強人接下來會對他做什麽!


    行將就木的李林甫行在彌留之際仍舊具有如此大的威懾力。這反映出兩人的政治操控能力實在相差甚遠。


    這次會麵不久,一代奸相李林甫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李林甫死後僅僅五天,楊國忠便接替李林甫出任右相。


    李林甫臨終之際的政治哀求並沒有喚起楊國忠的惻隱之心,反而激發了他的報複之心,因為政治鬥爭不相信眼淚!


    楊國忠誣陷李林甫曾經與叛將阿布思約為父子,意欲謀反。


    老練的李隆基當然不會輕信楊國忠。可是他後來卻不得不信。


    李林甫的女婿楊齊宣是一個見風使舵的小人。他為了免受政治牽連而不惜對剛剛去世的嶽父落井下石。


    信以為真的李隆基下詔斥責屍骨未寒的李林甫。而且追奪賜予的所有官爵,最終以庶人的禮儀下葬。


    曾經權勢顯赫的李林甫沒有想到死後居然身敗名裂。


    《資治通鑒》記載:“安祿山以李林甫狡猾逾己。故畏服之。及楊國忠為相,祿山視之蔑如也。由是有隙。”


    李林甫能夠鎮得住也就是能夠“hold住”安祿山,而繼任者楊國忠卻沒有如此高超的政治手腕。


    攀登到權力巔峰的楊國忠開始謀劃屬於自己的權力版圖,而深受恩寵的安祿山成為楊國忠的眼中釘,肉中刺!


    雖然楊國忠將打擊目標瞄準了安祿山,但他並不急於與他撕破臉。


    楊國忠推薦吉溫為禦史中丞,充京畿內采訪處置使。在吉溫升遷的背後,安祿山通過吉溫控製河東鎮的陰謀徹底破產了!


    在此之後,楊國忠安插自己的親信楊光翽出任河東道治所太原府府尹。這也使得安祿山始終無法完全掌控河東鎮。


    雖然楊國忠這樣做是為了一己私利。但卻在客觀上拯救了河東地區。


    打擊武將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說他謀反。楊國忠毫不例外地使出了這招殺手鐧!


    安祿山真的為叛亂準備好了嗎?


    叛亂可是一項複雜的係統工程,需要將士、武器、馬匹和軍費等方方麵麵的準備。


    將士方麵,安祿山兼任範陽、平盧、河東三鎮節度使。三鎮管轄近二十萬精兵,軍隊數量竟然占到所有唐帝國整個邊防部隊總數的百分之四十。這對於帝國而言是極其危險的。


    安祿山利用職務便利和個人魅力使得他的身邊匯聚了一大批謀臣武將。


    高尚、嚴莊和張通儒成為安祿山的高級智囊。


    孫孝哲、史思明、安守忠、李歸仁、蔡希德、牛廷玠、向潤容、李庭望、崔乾祐、尹子奇、何千年、武令珣、能元皓、田承嗣、田乾真、阿史那承慶成為安祿山的心腹將領。


    安祿山收養歸降的同羅、奚、契丹等三個少數民族的八千勇士為養子,號稱“曳落河”,其實就是壯士的意思。這八千“曳落河”日後成為所向披靡的先鋒。安祿山還在家奴中挑選數百名善於射箭的人嚴加訓練。


    武器方麵,以抵禦契丹進攻為名,安祿山在範陽城北側築起雄武城,用以儲藏兵器和軍糧。


    馬匹方麵,馬匹是最為重要的作戰工具和運輸工具。馬匹的數量和質量決定著一支部隊的戰鬥力。


    河北位於中原農耕文明與塞外遊牧文明的交匯處。安祿山通過邊境貿易囤積了大量馬匹。光品種優良的單於、護真大馬便達三萬匹。安祿山後來又兼任國家養馬場的場長後又搜羅了一批優質馬匹裝備自己的部隊。


    軍費方麵,買軍糧需要錢,買武器裝備需要錢。派發軍餉需要錢,賞賜將士也需要錢,到處都需要錢,可是安祿山拿得出那麽多錢嗎?


    安祿山兼任度支使、營田使、陸運使以及轉運使等名目繁多的經濟使職。


    盡管如此,安史之亂前的節度使們並沒有真正獨立的財權。軍費來源分為自籌和劃撥兩種方式。


    朝廷調撥給各大軍區的軍費主要包括衣賜與軍糧兩部分。關於軍糧的數據不完整而且不同史書的記載差異較大,所以不具備分析比較的價值,現隻比較各大軍區衣賜數值。


    通過上表,我們可以發現各大軍區人均賜衣數值相差懸殊。雖然帝國各地的軍費執行標準略有差異,但是卻有一個相對統一的標準。也就是史書中屢屢提及的“以長行旨為準”,可是範陽人均衣賜數值卻明顯低於其他軍區。


    這說明一個鮮為人知但是卻極其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範陽鎮自籌軍費在整個軍費開中占很大比例,對於中央撥款的依賴程度有限。自籌軍費主要來自營田和地租收入。而安祿山完全可以自由支配這筆巨額收入,所以範陽的部隊離開中央的財政支持仍舊可以生存。


    這與當地的經濟發展水平是密切相關的。天寶時期,河北道的戶數占全國總戶數的16.57%,而人口占到全國總人口的20.09%,在整個帝國十五道中位居第一位。


    雖然唐朝還沒有gdp統計數據,但是古代一般用人口來衡量當地的經濟發展水平,因為勞動力密集型產業在帝國經濟體係中占據絕對主體地位。河北道的經濟總量在整個唐帝國內肯定是名列前茅的!


    安祿山顯然具備發動叛亂的實力,但是他真的會鋌而走險嗎?


    兩個漢人的推波助瀾使得安祿山最終走向反叛的不歸路。一個是掌書記高尚,負責“典箋奏”,職責相當於機要秘書。一個是孔目官嚴莊,負責“治簿書”,職責相當於辦公室主任。


    高尚祖籍範陽郡雍奴縣(今天津市武清區),可是高尚並不甘心老老實實地在家務農或者在私塾教書。


    中國有句古話:“父母在不遠遊”,可鐵杆驢友高尚卻並沒於受傳統思想的羈絆和束縛,甚至連年邁的母親因窮困而乞討的時候,高尚仍舊沒有回家的打算。


    既然選擇奔向理想的遠方,那就沒有什麽可以讓他停下前進的腳步。


    一個人擁有夢想並為之堅持不懈固然是一件好事,可使高尚卻為了實現理想表現得急功近利,不擇手段。


    他曾經仰天長歎:“寧可轟轟烈烈地死也絕不窩窩囊囊地活!(當舉大事而死,豈能齧草根求活邪)”。


    高尚遊曆在外並不是為了遊山玩水而是為了尋找機會,因為他堅信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高尚的自信是有資本的,因為他“篤學善文辭”。潦倒而又落魄的高尚終於憑借自己的才華博得了一個人的賞識。這個人就是令狐潮!


    令狐潮的家成為他暫時的港灣,而這次短暫的停泊卻成就了一次美麗的邂逅。


    高尚與令狐潮家中的一個婢女墜入愛河而且還生下一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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