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五代史》記載:(李克用)及壯,為雲中守捉使,事防禦使支謨。與同列晨集廨舍,因戲升郡閣,踞謨之座,謨亦不敢詰。


    以上這段文字向我們形象的展示出少年李克用桀驁不馴的性格,不到二十歲就當上了雲州市的副市長兼軍分區司令。可他當官不像官,經常同他的部下、小夥伴們在一起嬉戲、打鬧。


    有一天早晨,他們集聚在大同軍府衙。李克用坐在防禦使支謨的座位上,眾小夥伴們分左右站立,隻聽得“啪!”的一聲,李克用猛地拍響了驚堂木,升堂、點將、審案之類遊戲開始了。這時候,門外已經圍了許多人在觀看。


    支謨來上班,在門口看到這一幕是目瞪口呆、連聲苦笑。他想:我是該去勸阻呢?還是該去勸阻呢?想來想去還是不想冒這個險,內心很是糾結。而此時的李克用卻旁若無人、照演不誤。也許他在想:你支謨隻不過是靠裙帶關係當上官的,有什麽資格當我的領導?你立過什麽功?打過什麽仗?這裏是我可愛的故鄉,我們在這裏過家家、放鬆放鬆、娛樂娛樂有何不可?


    對此,支謨同誌有話要說,但也隻能是跟家裏人說說而已。這是他的家族個個義憤填膺,見了沙陀人就翻白眼,罵他們不懂規矩、是蠻荒野種。這種不滿情緒,從民國時期出土的支謨墓誌銘中可以清晰地看出端倪:“於時沙陀恃帶微功,常難姑息,逞其驕暴,肆毒北方。”


    短短幾句話難聽之極,且又不見一個實例。墓誌中似這樣的貶義詞比比皆是。李國昌父子率沙陀兵平定龐勳之亂、居功至偉,而支謨的墓誌卻說沙陀人倚仗著微不足道的功勞。驕橫暴虐,荼毒北方人民。這顯而易見是汙蔑不實之詞,同時也足見支謨家族對李克用他們的成見之深。


    支謨在大同防禦使的任上還不到半年。由於其繼母去世,遂辭去官職。守墓三年後。在京城任右金吾衛大將軍、知街事(正三品、相當於今天的武警總隊司令)。後參與討伐李克用,這是後話。


    上回書說到,由於李國昌坐鎮在鹿延,回鶻、黨項、吐穀渾這幾股暴徒在那裏占不到便宜,就轉而又去騷擾天德(今內蒙古**市南和林格爾)。這三股勢力中,回鶻人是老大。其實他們並不完全是為錢財而來,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發泄胸中的怨氣。


    因為不久前回鶻新可汗繼位,多次派人到長安求大唐天子冊封。當懿宗李漼派使臣帶著玉冊、國信去之後。卻找不著北。誰叫你回鶻遭到吐蕃的殘餘勢力偷襲,兵敗逃遁、不知所終,冊封之事也就不了了之。可回鶻人並不知情,還以為當今皇帝不把他當國家幹部,這才意氣難平、屢屢犯境。


    當天德軍的警報傳到朝廷後,宰相路岩、韋保衡立刻就想到了一個人——李國昌。


    鹹通十四年(873)七月十九日淩晨,懿宗李漼在鹹寧殿駕崩。同日,左軍中尉劉行深、右軍中尉韓文約擁李漼第五子李儇即位,是為唐僖宗。在晚唐,立誰當皇帝是由手握禁兵的宦官說了算的。由於宦官圖的是榮華富貴。對治理國家不感興趣,又由於李儇隻是個十二歲的小朋友,所以外廷的政府日常事務自然是由當時的宰相路岩和韋保衡說一不二了。


    田德軍吃緊的警報送到了中央政府。中書令路岩不敢怠慢,匆匆來到駙馬、門下侍郎韋保衡的府邸。向他陳述了自己的想法:“眼下能打又聽話的人不容易找到,但在天德不遠處就有一個現成的,這個人便是沙陀李國昌。他是接替段文楚的最佳人選,再給他靈鹽二州,相信他一定會就範。至於段文楚嘛,他正好去補支謨去職之後留下的空缺。考慮到他是段秀實的後人,給它加個肥差,你看如何?”


    韋保衡聽了。不禁拍案叫絕,說:“找李國昌算是找對人了。”


    兩人一拍即合。代北地區的人事調動方案很快就出台並付諸實施:原天德防禦使段文楚調往雲州,任大同防禦使兼代北水陸發運使。沒有人知道。給段文楚的這個肥缺竟然是“一匹坑主子的的盧馬”。原鹿延節度使李國昌調往天德任振武節度使,撤銷鹿延鎮建製,靈鹽二州劃歸振武鎮管轄。


    這是路岩和韋保衡兩個人在朝廷最後一次發號施令,不可否認,這一安排本身是沒有紕漏、無可厚非,也確實是高明的。達到了一石三鳥的效果:一是為朝廷解了燃眉之急,二是既補了地方行政上的缺口、又照顧到了關係戶,三是給了李國昌燙手的山芋、他還的說聲謝謝啊。這就叫利益均沾,合作共贏,皆大歡喜。


    地盤是個好東西,好到天下藩鎮沒有不把它放在第一位的。李國昌也不例外,他在歡喜之餘,總有一種啞巴吃黃連的感覺。自從當節度使之後,還不到一年就挪動了三個地方,天曉得我在天德又能呆多久?下一個去處又將是何方?聯想到自己的老領導康承訓的被貶,可以肯定,有關朝廷內奸佞亂政的傳聞絕不是謠言。


    你問李國昌的消息為什麽這麽靈?皇帝不是賜給他一棟親仁裏的別墅嗎?他的兩個兒子已經落戶為長安市民並在朝為官了。


    天德同靈鹽二州一樣,都是劫匪經常出沒的地方。沙陀人並不笨,他不會不知道,但這時的李國昌還是個老實人,恪守著“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信條。他去了,他義無反顧的到那個充滿著動亂與艱險的地方去了。


    有一段時間,網絡上瘋傳“杜甫很忙”,要我說,李國昌比杜甫忙一百倍。他除了要維持社會秩序、安定民眾、恢複生產之外,還要對回鶻、黨項、吐穀渾的不法分子進行耐心的“說服教育”。據說他的工作卓有成效、立竿見影。


    沙陀人喜歡出風頭不假,不願意被當做打醬油使用不假,但當他們一旦發覺自己的忠誠被人褻瀆。其不滿情緒就會像火山一樣的噴發出來!


    公元873年的中國,即將進入晚唐階段(以黃巢造反為標誌),我們的唐朝即將麵臨自開國以來最嚴峻的考驗!這一年的中央政壇也是風起雲湧、變幻莫測。


    9月。韋保衡被貶為賀州刺史。一個月後再貶為崖州澄邁(今海南省境內)縣令。幾天後,被追詔賜死。11月。路岩出任荊南節度使。一個月後被貶為新州刺史,於874年正月行至江陵,追詔罷免其所有官爵,流放儋州(今海南省境內)。幾天後他也步韋保衡之後塵去了九泉之下。在臨上路時,他悲涼的呼號:“聖人(対皇帝的稱呼)啊!給臣來個痛快的行不行啊?臣從政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種貓玩老鼠的遊戲很過癮是嗎?”


    不久,曾受他兩人迫害而被貶外放的康承訓同誌平反昭雪。在朝廷擔任正三品的軍職。隨著路岩和韋保衡這一對舊權力組合的先栽後掛,一對新權利組合走進了人們的視野。


    乾符元年(874)五月,十三歲的小朋友李儇以吏部侍郎鄭畋為兵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以盧攜為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兩人均為首席宰相。


    這年頭,請不要埋怨這一對不是黃金組合。即便是“房謀杜斷”宋璟姚崇再世,也隻會徒自感慨:造化弄人,“無可奈何花落去”!


    總的來說,他兩人還是各具特色、相得益彰。對鄭畋其人,我不想多說什麽,曆史名人給出的評語。肯定比我說的話有說服力。


    劉咰說:“(鄭)畋文學優深、器量弘恕。”。


    歐陽修說:“如(鄭)畋、(王)鐸皆社稷之才,扶支王室,幾致中興。”


    黃震說:“唐末諸相。唯(鄭)畋優焉!”


    蔡東藩說:“鄭畋倡義於先,功將成而忽敗。李克用赴援之後,兵一奮而即成。非畋之忠義出克用下也,以書生幸戎政,雖孤忠、究係儒者。徒憑意氣以為感召,安能久持不敝乎?”。


    這裏,蔡東藩先生有感於鄭畋和李克用討賊(黃巢)的成敗歎道:“鄭畋並不是忠義不如李克用,因為他隻是憑書生意氣行事,戰術的不懂。又怎麽能持久立於不敗之地呢?”


    其實這話也不盡然,從未來的龍尾陂之戰中。我們對鄭畋的軍事才幹亦可以窺一斑而知全豹。


    盧攜的為人處事則比鄭畋圓滑多了,他處處投宦官田令孜之所好。凡是田公公說的話,他都讚成。他在處理政務時,常常為老百姓的利益著想,主張對災區暫停收稅,並放糧以賑饑民。


    黃巢率大軍到了南方之後,想入非非的向朝廷伸手要廣州節度使節鉞。朝臣們一致反對,說廣州是國際商貿中心,一個富得流油的地方,也是大唐中興的希望所在,豈能讓黃巢給糟蹋了。鄭畋主張詔安,以盡快結束內亂。但廣州不能給他,讓他當嶺南節度使。


    而盧攜則表示堅決反對,因為他與高駢將軍較厚,想成全他的功名。兩人意見不合,發生爭執。李儇小朋友很生氣,後果也很嚴重,兩個人同時被罷去宰相職務。這是後話。


    介紹完這一對新人,下麵再簡要介紹大唐天子李儇:


    僖宗李儇從小就是個大玩家,射獵、鬥鵝、打馬球等等無所不玩。他尤其好鬥鵝,一次賭注為五十錢。他還喜好玩卡拉ok,大量挪用國家儲庫裏的金幣,賞給他的小夥伴們。史載:“賜伎子歌兒者,曰巨萬,國用耗盡。”。看樣子,李儇大有不把祖宗留下來的老底敗光,決不罷休之勢。


    而這正是宦官田令孜喜聞樂見的,李儇尊他為“父”,政事全權委托他處理。田令孜滿臉堆笑地對他說:“玩吧、玩吧、陛下您盡情地玩吧!吃不了的,一切有老奴兜著走!”。


    乾符元年(874),就在李儇玩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的時候,山東濮州人王仙芝在長垣(今河南省境內)聚眾造反,有數千人。第二年(875)攻破濮州、曹州,隊伍發展到數萬人。同年,冤句縣(山東曹州北)人黃巢聚合數千人響應王仙芝,攻城略地、如火如荼,各地告急文書像雪片一樣飛向京師。


    到這會兒,李儇才顯得有點兒緊張了。他眼巴巴地望著田令孜說:“阿父,你不是說我吃不了的你替我兜著走嗎?現在怎麽辦呢?”


    田令孜裝聾作啞:“啊啊!讓我想想,老奴說過這話嗎?”


    宰相鄭畋和盧攜趕緊領下屬加班加點,製造出厚厚一疊勤王詔書。然後,兩人懷揣到李儇麵前,讓他簽署。


    這一張張勤王詔令像雪片一樣飛向全國各地,特別是號召中原地區的各藩鎮: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有槍的出槍,齊心協力、共討草賊!


    對於王仙芝、黃巢和他們的軍隊,古今存在著迥然不同的說法。唐朝官方稱之為“草賊”,而現代流行的稱呼是“農民起義軍”。


    軍隊的主要成員是農民,就一定是代表了廣大農民的利益嗎?未必!如果連黃巢這樣濫殺無辜的屠戶都叫“農民起義軍”的話,是不是玷汙了這一稱號呢?如果硬是用“階級”來定性一支軍隊的話,那、唐政府軍又該算什麽?官軍的成員主要是來自於農民、牧民、手工業者,這不就是地地道道的無產階級軍隊麽?


    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麽“階級鬥爭”,隻有是與非、善與惡!


    所以我采取中庸之道,稱王仙芝、黃巢的軍隊為“*武裝”或“草軍”,我覺得這應該是不失公允和恰如其分的。


    這一次對朝廷發出的勤王詔令反應最積極、迅速的,又是沙陀李國昌父子。李國昌雖然遠在天德(內蒙古**市附近)任職,但他堅持認為: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皆有出兵勤王之責、忠君報國之誌!他派遣兒子李克讓率師南下中原。


    據《舊五代史》記載:“克讓(李克用之弟)少善騎射,以勇悍聞。鹹通中,從討龐勳,以功為振武都校。乾符中,王仙芝陷荊襄,朝廷征兵,克讓率師奉召。賊平,功授金吾衛將軍,留宿衛。”從此,李克讓便留在朝廷任職,居住在長安親仁裏。(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唐朝那些事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朝月清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朝月清風並收藏唐朝那些事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