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道?


    連鄭經也沒有預料到,晚宴才剛剛結束,辯論還沒正式開始,諸糅真人就當眾向他拋出了這麽一個大難題。


    所謂眾,其實也不多。


    夠資格參加諸糅真人親自招待的晚宴的,其實也就德王妃一家,再加上自己,以及跟自己有連帶關係,並給阮留之獻過曲的鄭書笙。


    然後再加上阮留之和徐玄機二人。


    他也算是弄明白了,原來徐玄機竟然是諸糅真人的師資,年紀雖不大,但在道家的身份地位卻相當高,跟諸糅真人及阮留之的關係也極為密切。


    如此看來,人家早把我的底給摸透了啊,包括那些狂妄之語!


    難怪昨晚阮留之暗諷我是大膽狂徒。


    這麽一來,若是自己不能把“何為道”這一問題給講清楚,那狂妄這個標簽,那就別想從自己身上摘下了。


    可問題是這一問題容易講清楚嗎?


    還真是有點難度。


    “汝可說天下萬物皆為道,然反之不然也。道本無名,然人有名;道本無心,然人有心;道本無形,然人有形。吾即為道,然道並非吾。


    “大道至簡,然人心繁雜。何為道,老子道其至簡,一字曰之道。道即為道,這便是為何道的至簡,但吾輩並非無心,顧欲之者,並非至簡也。”


    若是從古文獻裏尋找這一問題的答案,隻能找到一些類似上麵的答案,還是玄之又玄,根本就沒講清。


    也確實很難講清。


    道這一概念確實是很玄,連老子都說“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而其延伸的概念卻極多,比如說道德,道路,道理,聞道、悟道、得道、證道,王道、霸道、法道……


    就算到了一千多年後,科技已高度發達,各種理論也已相當齊全的後世,似乎也沒人把這一問題給講清楚,就算是去問度娘,也隻是一些極為模糊的答案。


    那怎麽辦?


    人家擺明了就是在考我,我不把這問題給講清楚,人家就把我給當傻子,不屑於跟我辯啊!


    鄭經短暫地思索了一下。


    “想講清楚這一問題,我得重新定義一下道。”


    他終於開口了。


    隻是這一開口,就把諸糅真人和阮留之給嚇了一大跳。


    重新定義道?


    這是不是太狂妄了一點?


    人家聖人講道,後人隻聞道、悟道、得道、證道好吧,你卻嫌聖人之道沒講清,要重新定義道?


    這未免也太狂妄了一點吧!


    “有這必要嗎?”


    阮留之即刻就出聲質疑道。


    表麵上現在還隻是交流探討道這一問題,可事實上,論道已就此開始,因此他不會放過一切可以質疑的機會,而在他跟諸糅真人二人裏,他又擔當的是唱黑臉的角色。


    “當然有必要。”


    鄭經也是毫不客氣。


    “既然前人所定義的道,根本就沒法很好地解釋清楚道這一概念,那就隻有重新定義,除非留之先生覺得你能講清楚,那就當我是無知。”


    不僅如此,他還反將了一軍。


    阮留之一時語塞。


    這事若是能講清楚,諸糅真人又哪會拿此來刁難鄭浪之?


    無奈之下,他隻能出聲道:“以鄭公子的意思,若是由你來定義道,你就能講清楚?”


    “拭目以待。”


    鄭經回得自信滿滿。


    阮留之一愣,又無奈地回道:“那鄭公子請便。”


    他做好了隨時出聲質疑反駁的準備。


    “所謂道,準確的定義,應該是天下萬物發展和運轉的規律,就如日從東邊升西邊落,水往低處流,人會生老病死,蘋果成熟後會往地下掉等。


    “這種道,是客觀存在的,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和改變,所以可以稱之為天道,或自然之道。”


    鄭經就這麽開始了。


    換做是在後世,他根本就用不著講這麽具體,可是在這個年代,他不僅得講具體,還得附帶上一些通俗易懂的例子。


    阮留之:“……”


    好想反駁!


    但這一說法,實在是太符合道家的道法自然了,實在是沒法反駁。


    “但光是這一定義,還無法完整地解釋前人所謂的道,因此這一定義還得繼續延伸。”


    鄭經也沒給他反駁的機會,又繼續開口了。


    “道的延伸定義,可以定義為人應遵循的規則,如仁孝禮義信,這種規則是由人來設定的,所以稱之為人道。”


    阮留之:“……”


    還是很想反駁!


    但這似乎是儒家之道,還是沒法反駁。


    “天之道,是客觀規律,是難以更改和逆轉的,人之道,是主觀規則,由人定,隨時都可以改變,所以聖人有聖人之道,俗人有俗人之道,儒家有儒道,道家有道道,佛家有佛道,墨家有墨道,道道各不相同。”


    鄭經又補充道。


    最後又來了一句:“這就是我對道的定義。


    阮留之:“……”


    這就完了?


    天之道,客觀,難以更改和逆轉。


    人之道,主觀,定的人不同,道便不同。


    好像很清晰的樣子!


    他不得不承認,道這一概念,經鄭浪之如此一重新定義,似乎確實要容易理解很多,讓他一時無從反駁。


    隻能質疑。


    他立即就出聲道:“那照鄭公子的意思,你所定義的道,便可解釋這世間所有的道?”


    “留之先生可以試試。”


    鄭經自信滿滿。


    說是要質疑,可阮留之卻思索了片刻,因為他還沒想好從哪一點開始質疑。


    天之道,是客觀規律,是不可逆轉的,這一點他也認可,因此想過之後,他決定先從道的各種概念入手。


    “何以解釋道路之道?”


    “走的人多了,便成了道,順著前人走過的道,可以讓你抵達正確的地方,少走彎路。”


    “何以解釋道理的道?”


    “前人所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並被大多數人所接受,按道理行事,不容易引起公憤。”


    “何以解釋聖人之道?”


    “聖人所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聖人之所以被尊為聖人,是因為他所總結出來的道理,別大多數人所認可和接受。”


    “何謂歪門邪道?”


    “某人所遵循的行事規則,不被大多數人所接受,便被視為歪門邪道。”


    ……


    一連問了無數問,阮留之發現,鄭浪之不僅答得毫不遲疑,還天衣無縫,讓他無從反駁。


    甚至於連《道德經》裏那多達七十多個道字,他都提了出來問,但鄭浪之卻依這一新的定義,一一來解答,還解答得讓他無可挑剔。


    為什麽會這樣?


    難不成這才是關於道的真正準確定義?


    他隻不過是將道這一概念重新定義了一下,分為了天之道和人之道而已,甚至都還算不上是重新定義,隻是做了一下準確的描述,以及精準的劃分。


    他還發現,這麽一定義,這麽一劃分,鄭浪之之前所提出的說法,儒和道本是一家,正反的兩麵,並非完全對立,而是互補,似乎也是成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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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啥這麽說?


    因為道家重道法自然,也就是天之道,而儒家重人,也就是人之道,這麽一來……


    天人合一!


    這也不正是道家所追求的嗎?


    為什麽這樣?


    此人真是有毒,在給大家道心種魔啊!


    阮留之一下又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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