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伯,你就收起你的那點小心思吧,浪之真要是有心仕途,哪裏還輪到你來勸?”


    德王爺忍不住出聲了。


    今晚他之所以留下來,目的無非就是兩個,一是看盧勳到底打的是什麽算盤,順便看看有沒有熱鬧可看,二是看二人能不能聊點有意思的話題。


    現如今,盧勳的算盤他算是看明白了。


    原來是愛才,想打鄭經的主意!


    開什麽玩笑?


    鄭經真要是有心仕途,以他之才,我早就向太子陳仲平,甚至當今聖上去舉薦了好吧,哪還輪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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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忍不住想道。


    畢竟已經跟鄭經打了那麽久的交道,並且因為德王妃的關係,他還知曉了從豫州到會寧途中所發生的所有事情,因此其實他早就知道,鄭經有聖人之誌,無心仕途。


    明天下之理。


    讓天下人讀得起書。


    這不是聖人之誌是什麽?哪裏還用得著他說出來?


    因此,當他發現盧勳一直在做無用功,實在是有點無聊,就忍不住出聲來潑盧勳的冷水了,並且又規勸道:“你有這個閑工夫,還不如跟浪之聊點有價值的,否則的話,小心下次沒機會。”


    他這是在建議盧勳珍惜機會,來聊點上檔次的東西。


    盧勳卻是不解,苦笑著問道:“怎麽啦?”


    “嗬,你別看他今晚對你還算客氣,那是他跟你還不熟,等熟了以後,你還想像今晚這樣拉著他夜聊,門都沒有。”


    德王爺挑破了一個較為殘酷的事實。


    這是他自己的切身感受。


    他早就發現,鄭經的博學多才是真的,但不把人當人也是真的,想拉著他聊點什麽東西,得看他樂不樂意,否則的話,管你是誰,他都不待見。


    他有把他德王爺的身份當一回事?


    他有把陳仲平太當一回事?


    或者這就是有才之人的驕傲。


    因此他果斷地規勸好友,千萬要珍惜這次機會,以便他也有耳福,能從二人的交談中聽到點有價值的東西,比如說像諸糅真人那樣,來論點較為高深的道。


    盧勳聞言,訝異地看了鄭經一眼,卻發現對德王爺的這一句鎮定自若,根本就沒辯解的意思?


    看來果真如此?


    盧勳頓時又開始收拾心情。


    此時的他,也已不再把自己的府尹身份太當一回事,要知道,假如鄭經真有聖人之誌,並且還具備成為聖人潛力的話,那他就確實有資格不在乎任何人的身份。


    其實都不用到聖賢的程度,隻需能成為大儒即可。


    打個比方說,東漢時的鄭玄,也隻能算是大儒,可就算是當時的聖上漢獻帝在麵對他時,都得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客氣姿態。


    而現在的鄭經,在才學上已隱隱有了大儒的水準,隻是暫時聲名不顯而已。


    那接下來聊點什麽好呢?


    既然機會寶貴,他也不想浪費,還有,他也有心再來考校鄭經一番,看他才學到底到了什麽程度,因此,他立即就開始思索接下來要聊的話題來。


    很快他就有了思路。


    “浪之,你對魏晉之後的天下大勢怎麽看?”


    他又一次問出了一個極為敏感的話題。


    這是可以理解的。


    從身份上來說,他已算得上是朝中重臣,並且又頗受當今聖上器重,負有匡救時弊、整肅政風、破世家把持朝政之局的重任,因此此時的他,已隱隱負有胸懷天下之誌,隻是這個局該如何來破,他卻暫時沒有明確的思路,於是幹脆想拉著鄭經來一起探討一番。


    隻不過這一話題對鄭經來說,實在是太過於敏感了一點,因此他立即笑著回道:“盧大人,你這不是為難我嗎?我一無心仕途之人,又豈會去關心天下大勢?”


    他本能地選擇了回避。


    沒辦法,現在他麵對的,一位是王爺,一位是朝中重臣,對於這樣的敏感話題,他不可能像麵對諸糅真人那樣,來一個實話實說。


    盧勳卻說道:“不,浪之你太謙遜了,我可是剛讀過你的那本三字經,裏麵有一句:‘古今史,全在茲。載治亂,知興衰。’


    “單憑這一句,我就知道,你必定熟知曆史,也深諳天下興衰之道,因此還請不惜賜教。”


    他立即拿出證據來揭破了鄭經的謊言。


    而德王爺也插嘴道:“是啊,浪之,隨便說說吧,我聽蒨武說,你給他講起古今史時,講得條條是道,通俗易懂,現在你又何必藏私呢?”


    煽風點火的也來了。


    德王爺雖然已經跟鄭經相處了一段時間,但對於鄭經的論道水準之高,他還隻是從德王妃嘴裏聽說過,還沒機會親自見識過,因此自然不會錯過這一機會。


    這下可是讓鄭經犯難了。


    他原本是想回避這一敏感話題的,可現在盧勳拿出了真憑實據來揭穿他,而德王爺又在一邊煽風點火,這讓他還怎麽逃避?


    其實這話題也不是一點都不能講。


    早在上次跟諸糅真人論道時,就已經探討過這一話題,當時他提出了人之道四大禍患,第一禍為君權天授,第二禍為世家,第三禍為儒家,第四禍為階層固化。


    其實這四大禍,就是針對當前的天下大勢來提的,因此現在適當調整一下,把最為敏感的君權天授去掉,其它的也不是不能談,頂多是觀點尖銳一點,容易給自己惹來麻煩而已。


    他立即就問道:“真要我說?”


    盧勳:“當然。”


    德王爺:“必須說,不說不行。”


    “那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


    “什麽條件?”


    “我接下來所說的,你們聽了後必須爛肚子裏,等出了這書房,誰也不許提,否則的話,我跟你們絕交。”


    鄭經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他覺得這是很有必要的,要知道,接下來他要提的觀點裏,可是會涉及到世家以及儒家,這種觀點一旦被傳出去,那他就會同時成為世家和儒家的公敵,會給他帶來數不盡的麻煩。


    盧勳和德王爺聽了卻是眼神一亮,幾乎異口同聲地回道:“好!”


    很顯然,在他們看來,鄭經越是這麽慎重其事地提要求,就說明接下來的觀點越獨特越尖銳,也就越有價值。


    因此,哪怕是麵對鄭經的絕交威脅,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然後眼巴巴地看向了鄭經。


    “依我看啊,這天下沒救了,已經到了不破不立的程度。”


    鄭經的嘴裏卻輕輕蹦出了這麽一句。


    頓時,盧勳和德王爺都一起傻眼了。


    第224章 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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